回扣帶來的只是美好和暫時的境遇,但人生從來就不是能被那些“暫時”所改變的。

我收過回扣,而且非常多。在當時相當于我10年的收入,大概是10萬多元,那是在1998年,那時我年薪是18000元。當時我在現在國內最大的系統集成商長天集團的前身施貝爾公司任最底層的職位———網管。月薪1500元。負責給公司的電腦擦擦灰、殺殺毒、連個網線啥的。公司高手如云,每個人都是月薪萬八千,我就這么每天灰頭土臉地工作著。

剛剛工作一個月,我時來運轉,公司的業務突飛猛進,每天都在招聘,電腦更是三天兩頭地買,這個采購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公司唯一的網管———我的身上。公司希望降低費用,所以都是我去中關村買配件,然后回來負責組裝。年輕的我,到了中關村就變成了大爺,CPU、硬盤、內存都是成沓地買,而且三天兩頭不停,很快就吸引了一個老板的注意。幾經溝通,我們達成了邪惡的協議,就是回扣。他保證給我的價格和市場價一樣,但是額外再加10%的現金。

我馬上就有了第一筆回扣,8000元。短短一周以后,又來了10000元。當時的我沒有卡,又和朋友合租房間,所以每天兜里都揣著一沓沓越來越厚的錢去低調地上班。剛開始的時候,我非常心虛,嚴格控制自己的月消費不要超過月工資,而且非常勤奮,任何人的電腦有任何問題,我都無比耐心,然后解釋這是好東西,不是質量問題,生怕大家懷疑我吃回扣買差品。

可是一個22歲的小伙子能有多大耐心呢?很快,第二個月,我就盯上了總裁的秘書,希望能和貌美如花的她發生點浪漫的故事。可是,這個姑娘真的是太愛玩了,每天下班,就組織朋友搞各種聚會,一擲為紅顏,我就忙著在這種場合到處買單,我身上的各種電子設備也都紛紛換成了最時髦的SONYMD和最新的飛利浦788手機,當時能發短信的高級款。

美好的日子總是很短暫,美女秘書和我還沒有姻緣的時候,公司的瘋狂擴招結束了,我的回扣生涯也到了終點,回到了1500元的原形,而且沒有留下任何存款。等到再聚會的時候,我沒錢了,美女很不爽,結識了新的朋友———一個年輕的包工頭,漸漸地離我遠去了。

打回原形的我,一天參加公司聚餐,聽到副總裁講,他剛剛去新加坡開會了,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買了個什么,都是當時的我沒有聽過的概念和沒有見過的東西。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什么是土包子,什么是沒見識。更讓我汗顏的是,這個副總裁當時的月薪也不過就是10000元而已,不比我每月拿回扣賺得多,可是他的眼界、胸懷和夢想是我遠遠不能相比的。即使我一個月靠回扣能賺到當時北京的頂級月薪15000元,但我還是那個傻乎乎的網管,最擅長的不過是殺殺病毒,最大的夢想不過是想和總裁秘書搞搞個人關系,僅此而已。

這段經歷,讓我徹底反思了自己,錢不能改變你人生的本質,你的工作才能改變。于是我奮發圖強,重新學習、找工作、進入IBM,直到現在自己創業。在IBM,我也遇到過類似回扣的問題,但我再沒有染指過。回扣帶來的只是暫時的美好和暫時的境遇,但人生從來就不是能被那些“暫時”所改變的。我能看到無數的人為了抓住一些灰色收入而撒不開手的情況,但我知道那些不過是過眼云煙。回扣會迷惑住人的眼睛,讓你看不見窗外的海闊天空。

(胡震生,暢銷職場小說《做單》的作者,2001年至2007年在IBM任職期間創下新員工獲全球嘉獎最快紀錄,成為金牌銷售員。)